[05-15-2020] 新冠疫情下美国人为什么“作死”
发表于 05-15-2020
新冠疫情
美国体制
加州
贷款


新冠疫情下美国人为什么“作死”


近况

 

生活在最早颁布居家令的加州,至今居家已经快两个月了。美国的居家生活与国内有些不同,以洛杉矶为例,居家令从来没有禁止居民离开家门,当然没有居委会大妈的洛杉矶县政府就算想做也没有那样的执政能力。在居家令的限制下,除了医院、超市之类的必需商业全部关闭,就算出门也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去,除了还在上班的去上班以外,也就是买菜、遛狗、溜娃、跑步、钓鱼啥的。在这种隔离方式下,一方面正常的生活还算勉强能继续,不像湖北隔离时不能买菜只能靠政府配送,送啥吃啥,感觉还留有一定自由,另一方面隔离效果则比较有限,湖北两个月都解封了,美国两个月却连好转的迹象都还看不到。



虽然疫情没有好转,美国人 却已经纷纷各种“作死”,台上总统州长对骂不停,两党之间更是互相落井下石,老百姓也花样各出,有不戴口罩人挤人的去抗议要求复工的,有顶风作案擅自开业经营的,有因为到底要不要戴口罩打成一团的。没有人喜欢被关在家里,大多数人都有社交需求,而欧美又有只有病人才戴口罩的习惯,所以有抵抗也是正常的。问题在于,美国人对于抗疫措施的抵抗,不仅远远超东亚民众,甚至比欧洲民众还要激烈。至少没听说欧洲人现在还有为了戴口罩而打架的,而前两天新闻里美国有商店老板要求顾客戴口罩而被骂是法西斯的。究竟是什么原因,我的理解如下:

 

传统文化的影响

 

一般大家都是说中国的传统文化,把“传统文化”和“美国”这两个词连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在美国短短几百年的历史里,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传统文化,简单来说就是凡事靠自己,不信任政府。


 


虽然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美国都传承欧洲尤其是英国,但却有着一些非常不同的特点。美国最早的建立者是新英格兰地区的清教徒,这些人反抗罗马天主教廷的统治,同时又不满意英国国教和天主教决裂不够,才背井离乡,冒着葬身大海的风险来到了新大陆,骨子里面就带着对权力的不信任。而到了位处美国的殖民地之后,美国人的发展之路就是端着枪往西走,从印地安人手里抢/买/骗来土地以后开始安家立业。西进的过程和来美洲大陆的过程一样凶险不断,被印第安人打死的,被狼吃了的,病死的,饿死的,被歹徒杀害的,数不胜数。无论是丧生大海的,还是在开拓过程中丧命的,在美国人看来都是理所应当,那些人要么是运气不济,要么是实力不够,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在今天的美国社会,这些传统文化虽然在表面上已不容易被看到,但在很多事情上起到了看不见的作用。比如20世纪初的禁酒令,根源就在清教徒禁欲主义,而美国在发达国家排名倒数的社会福利体系,也体现了美国人自力更生的理念。在传统美国人的观念中,凡事靠自己,看起来聪明的政客们最不可信,所以给政府的权力越少越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政府介入,甚至连自身的安全最好都是自己扛着枪去保护。

 

放到新冠疫情这件事上,传统美国人的观点就是得病了就去看,怕死就别出门,闹瘟疫死人是天经地义,每个成年人有照顾好自己的义务,也有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政府保证正常的社会公共服务就行了。至于强行关闭商业和娱乐,要求社交距离,强制佩戴口罩这些,是政府在滥用权力,侵蚀个人生存空间。所以很多针对居家令的抗议者用的都是捍卫自由的理由。

 

当然,美国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国家,有些族群的传统文化就完全不同,福利吃到爽。所谓的传统美国人如今在人数上可能未必占到绝对多数,但其对于主流文化的影响 还会持续很久。

 

经济现实的无奈

 

美国人不愿意居家隔离另外的一个原因是现实的经济问题。因为新冠疫情每个国家每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没有人置身事外,只不过美国老百姓的经济压力尤其大。

 

美国老百姓没有存款这个故事,还在国内的时候就多次听说过了。一个事情可以有多种解读,往好了说是国家富裕老百姓没有太多负担,赚的钱都花掉了,往坏的说是资本主义吃人不吐骨头,把老百姓的油水都榨干了。两种说法哪种对我不敢说,但来美国以后发现没存款这个故事倒是真的。

 

美国人兜里没钱最明显的一个体现是做什么都有贷款。车贷房贷就不多说了,对应装修和购买大件的贷款,中国现在有消费贷,也不算太特别了。前段时间处理一个案件时陪同当事人为其家人办理后事,发现在殡仪馆都贴着广告为丧葬费(一千多美金到几千美金)用提供贷款。另一个有意思的是诉讼金融公司,为打官司提供贷款。在美国打官司费用极贵,一般的民事官司花上几万甚至几十万美金都很正常,哪怕必赢的官司若没有足够的钱也打不下去,这种时候诉讼金融公司会根据官司的胜率和获胜后可能取得的判决金额来决定是否发放贷款。还有一个很多人意识不到本质上是贷款的是保释公司(bail bonds)。在美国被捕后大多可以保释,虽然保释金最高上不封顶,但一般金额为几千美元比较常见。可就这几千美元,很多人拿不出来,于是当事人出一定比例(行价10%,业内人士可以砍价)的手续费后,保释公司便会代为支付保释金。因为只要当事人不弃保潜逃,案件结束后无论输赢保释金都会返还,所以本质上保释公司提供的是一种高利贷的服务,手续费其实就是利益。

 

对于兜里没钱的美国人来说,按时拿到工资就极为重要,很多美国人过的是所谓的paycheck by paycheck的生活,指的是只有拿到工资才有钱去付账单买食物,有统计说大量的美国人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收入的储蓄。因此,在美国不要说欠薪,延迟支付薪水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根据联邦法律公平劳动标准法案Fair Labor Standards Act (FLSA),雇主应当及时地(promptly)支付雇员付出劳动的相应薪酬,蓄意(willful)延迟支付薪酬会被视为未支付薪酬,即使雇员已收到延迟支付的薪酬,依然可以要求雇主重新支付,雇主可能会被处以罚款。各州劳动法也有类似的规定。之所以规定的如此严格,是因为薪水一旦迟发,不少人就没米下锅甚至要露宿街头了。



根据以上背景,大家不难想象近两个月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美国人会是什么样的生存状态了。各地的食物银行(赠送免费食物)的地方都排起了长龙,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个发达国家的光景。如果居家隔离再继续几个月,恐怕社会都要动荡了。

 

政治体制的结果

 

最后,美国目前的状况也是由其政治体制造成的。

 

美国是联邦制国家,每一个州在本质上都是单独的国家,拥有自己的主权,而在英语中“州(state)”也有“国家”的意思。独立战争后,各个州让渡了一部分的主权出来,组成了联邦。所以说,和单一制国家中央权力最高,地方的权力由中央授予相反,美国联邦的所有权力都来自于各州让渡,虽然在被让渡的权力范围内联邦拥有最高权威,但是所有没有让渡给联邦的权力都保留给各州及其人民,这一点由美国宪法第十修正案所确认。



最初各州让渡给联邦的权力比较有限,无非是军事、外交以及协调跨州商务之类的,不过几百年来,联邦在不断蚕食州的权力,如今的联邦已成了远比当年各殖民地反抗的英帝国还要恐怖的庞大怪兽。即使如此,组成联邦的政治基础和宪法制度依然存在,使得各州和联邦之间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上下级关系。举例说,联邦没有权利来任免州的官员,更无法给州的官员下达任何命令。联邦对于州的控制,一是在已让渡的权力范围下,通过司法审查废除与联邦法律冲突,特别是违反联邦宪法的州法,二是通过拼命扩大解读当初协调跨州商务这个权力的范围(interstate commerce clause),例如针对一些州的种族隔离制度,废除理由就是这种制度会让人不愿意来这个州做生意,影响跨州商务Katzenbach v. McClung, 379 U.S. 294 (1964),三是通过控制联邦财政经费的发放(spending clause),例如对于不愿意提高法定饮酒年纪的州,联邦扣住了给该州建设高速公路的联邦经费,理由是年轻人容易酒驾会威胁交通安全,迫使该州修改法律South Dakota v. Dole, 483 U.S. 203 (1987)。




所以说,虽然联邦听起来牛的很,也确实有权有钱,但是各个州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双方的权力泾渭分明。除了联邦和州的权力分配,在属于联邦的权力范围内,作为行政首长的总统还动不了属于立法体系和司法体系的权力。大概是看到我国中央政策一言九鼎十分羡慕,特朗普也宣称作为总统他有完全的权力(total authority),被社会各界群嘲,连支持共和党的人都叫他会去好好学习宪法。

 

美国政治体制的话题太大,这里就不太多展开了。简单来说,在联邦制体制下,在民粹兴起的大环境下,配上两百多年一遇奇葩总统,让美国政府层面的抗疫措施乱成一团。

 

总结

 

美国针对新冠疫情的应对失败是基本可以下定论的。一方面由于国民性格的缘故,美国人不服从权威,更希望靠自己,只是新冠疫情真不是能靠自己解决的,一方面是由于经济的特点,使得很多美国人没有能力长期居家隔离,最后因为政治体制的缘故,民主体制本来就不以高效著称,在失败总统的领导下更是疲于内耗。为此美国付出了上百万人感染,数万人死亡(很快就是十几万,不知会不会最终成几十万)的代价。

 

当然,本文并不要评判制度优劣,美国内耗导致很多人死亡不错,但一言堂下领袖头脑一热的导致人民死人的案例也不少(我说的是朝鲜和柬埔寨,谢谢)。每个制度都有各自的优缺点,美国就倒霉在遇到自身体制不擅长应对的状况时还摊上这么个总统。这次疫情年底反弹应该是必然,希望那时美国能够更好的应对吧!




作者:李远 E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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